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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不愁嫁》作者:球球熊

文案:

幸福之家,突遭意外。

弱弟尚小,祖母年邁。

敵人兇猛,婚事阻礙。

穿越女桃華信奉的只有一句話: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簡而言之,這是穿越女如何苦心經營,守護住家產弱弟,並嫁得如意郎君的奮鬥史。。

內容標簽: 穿越時空

搜索關鍵字:主角:尹桃華 ┃ 配角:尹家一家人,與女主有關的家族 ┃ 其它:宅鬥,爵位。

尹家初窺

“竹香。”抄手游廊旁的假山石後,一個梳著雙丫髻,穿了一身水紅對襟半臂的丫頭沖著游廊這邊招手。

正在清掃游廊的一個同樣打扮,只不過衣裳顏色為天青色的丫鬟擡頭,緊張地左右看了看,連忙把自己掃好的那一堆雜物又四下裏抹開,拖著笤帚往假山石那邊去了。

竹香把笤帚藏好,跟著那水紅衣裳的丫鬟悄悄地躲在假山的小山洞裏。這裏左右能看見人,但是外人卻不容易註意到裏面。竹香拍了那水紅衣裳丫鬟一下:“梅香,你怎麽過來了?不是在含芳院嗎?”接著,竹香的聲音壓低了:“可是那邊有什麽事兒?那位找你麻煩了嗎。”

“噓,沒有的事情。”梅香的聲音也壓低了,但是臉上的笑遮也遮不住,伸出二根手指:“老太太壽宴,家裏客多,把二少爺暫時抱回來了,那位一高興,抓了好幾把銅錢銀子全散給了我們,又隨手賞了好幾匹布。我嫌布那東西礙眼,穿出去白招人閑話,就拿了一個荷包。錢都在裏頭,姐姐你還是幫我收著吧。”

竹香接過了荷包,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如今你都這麽大了,還讓我幫你放東西。那嚴姨娘就是再不濟,還能來翻你個小丫頭的東西不成?你又是尋了什麽由頭兒出來?她現在在興頭上,只管二少爺,不管你們,回頭想起了,吃苦的是你自己。”

梅香捂住自己的頭上竹香敲打過的地方,另一只手搖著竹香的胳膊:“她才管不了我呢。聽聞老爺的堂哥馬上就到了,老太太那裏人多,二少爺沒那麽快回去。好姐姐,放在我那裏,我總不放心。姐姐是個仔細人,又疼愛妹妹,卻是個好的。”

竹香笑了笑,心裏松了,挺受用的,捏了一把梅香的腮幫子:“你個小丫頭子,就是嘴甜。”她的眼色又一黯,可惜就是命差了點,恰恰出頭的時候被針線班上的吳繡娘的女兒給強壓了一頭下去,被指到了含芳院伺候姨娘。而自己呢,竹香的思緒漸漸地飄遠:都說太太是個良善人,太太可是從忠順侯府出來的,正經的侯門嫡女,其中的彎彎道道,怕是比整個尹府裏的轉角還多。太太如今良善,是因為老太太把庶出的二少爺養在身邊,失了尹家嫡長子的她,不得不夾著尾巴做人。待在太太身邊,自己可又有出頭之日嗎?

梅香見竹香久不說話,推了一下她:“竹香姐姐,你在想什麽呢?”

“都什麽時辰了,你還不快回去。這幾日雖是老太太的壽宴,你也仔細著些。”竹香這才想起自己正當著職,忙囑咐了梅香兩句,把荷包揣進了懷裏,整了整衣裳出去了。梅香也自去了。

竹香動作加快了,把之前的雜物兩三下掃了,匆匆往前頭的歸墨院跑去。

她剛進得院子,便迎頭碰上了太太身邊的二等丫鬟,如今在大小姐身邊伺候的白芷。白芷見了她,忍不住皺了眉:“你是跑到哪裏去了。小姐正午睡著,醒來是要吃百合甜湯的,你快去廚房裏端來,記得,小姐要甜些的。”

竹香忙洗了手,尋了個小丫頭一道去了。白芷自轉身,要往屋裏去,還沒掀簾子,便聽到身後有人喚自己。白芷回身,卻是太太的陪房費嬤嬤扶著太太過來了。白芷見了,連忙行禮:“太太。”

“小姐可醒了嗎?吃了王大夫的藥可好些了?中午吃了些什麽?”尹太太一手搭在費嬤嬤的手上,腳下絲毫不停頓地往房裏走去。早有兩個有眼色的小丫頭飛奔上去打起了五彩線絡盤花簾子,費嬤嬤扶了尹太太進去。

大小姐尹桃華此刻還沈浸在睡夢裏面。夢裏她還在科技發達的二十一世紀,跟一個好閨蜜逛街,正好碰見了自己另一個好閨蜜以及她挽著的那位本來應該稱之為自己男朋友的男人。當晚,那男人就跑來找尹桃華,要與她說清楚。結果激動之下,桃華被男人一推,腳下踩空,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桃華一下子就坐了起來,滿頭是汗,把剛剛進屋的尹太太嚇了一跳。費嬤嬤忙扶著尹太太上前。尹太太用自己的手帕給桃華擦著手:“桃兒,可是夢厴著了?快把這香滅了,開窗吹吹,再拿些百合香蓄著。”

桃華盯著自己面前的婦人頭上的那一支點翠草蟲鏤空金簪,這才覺得自己的心逐漸地平靜下來。額上傳來的輕柔觸感,讓桃華的眼睛逐漸地清明起來。桃華便要起身:“母親。”

“快坐下,如今正是嚴寒之時,你身子弱,快暖暖。”尹太太側身坐在床邊,將桃華的肩按下,囑咐她躺下,說道,“我回來更衣,抽空過來瞧瞧你。你好好地休息著,想吃什麽玩什麽,只管打發白芷青荇過去找費嬤嬤。你大伯母就要到了,娘得過去了。”尹太太說著,把被角給桃華掖好,就起身了。

尹太太剛要起身,桃華就拉住了她的手,眼巴巴地看著她:“母親,我今天已經不咳了。不若我陪娘過去吧。大伯母來了,我理應去見見。”

尹太太眼裏一熱,面上卻沒顯,把她手放進被裏:“我的好桃兒,只管歇著。今兒不必過去了,等你祖母壽辰那天再去也使得。”尹太太心裏雖不舍,卻知耽擱不得了,只得扶了自己身邊的丫鬟珍珠去了。

桃華看著自己房門口晃動著的湘妃色夾板竹簾子,眼裏的稚氣逐漸地消去。她伸出手,看看自己明顯是雙小孩子的手,忍不住嘆了口氣:尹太太洛氏自己身子就不好,同樣也把桃華保護得太好了。自己穿來這一年多,這身體即使在冷風裏多站了一會兒,回來都會發熱。難怪洛氏生下來的嫡長子身體孱弱,不到一歲就夭折了,白白地送給了通房紫菀一個機會,生了庶子,擡作了姨娘,也就是嚴姨娘。

桃華想著,心思逐漸清明了起來。這洛家家世簡單,三代單傳,洛氏掉了一個孩子,傷心了大半年,等到紫菀伺候著她去春暉堂給老太太請安的時候,紫菀不小心昏倒,診出了有孕三月,那時候,什麽都晚了。一個已經坐穩了胎的丫鬟,怎麽可能走了幾步路就暈了呢。洛氏無法,也只得打落牙齒和血吞,把紫菀安排到偏院,撥了兩個小丫頭一個婆子去伺候。同時,洛氏重新又打起精神,重整旗鼓,很快又與自己的丈夫舉案齊眉了。通房雖無可避免,避子湯卻是她必過問的。雖又擡了兩房姨娘,都是沒有生養的。有些錯誤,犯一次就夠了。只是好運似乎遠離了洛氏,這麽兩年,竟一點消息也沒了。

自己總得做點什麽才好。桃華坐起身來,喚人進來。進來的是桃華身邊的兩個一等大丫鬟白芷青荇。白芷取了兩件衣裳過來,桃華指了那件柳黃梅花刺繡交領短襖,下面系一條蔥綠暗花緞子長裙。由於並不出去,她只讓白芷松松挽了一個圓髻,用一根簪子攏住了。戴上了鏨著長命如意鎖的金項圈,桃華吩咐道:“白芷,你去找一下費嬤嬤,讓她把平日裏太太所念的金剛經取來。”

白芷應了過去了,不一會兒,便把取回來了。桃華算了算日子,還有半個月,每天多寫一點,應該能趕在壽辰之前寫完吧。桃華想著,便屏息凝神,開始寫起了字。

在現代的時候,桃華就從小跟著爺爺練字。到了古代以後,雖然病著,但是她仍舊是每天臨衛夫人的字貼,來教她的先生每每看到她交上去的一卷卷書法,都點頭微笑。字是修身養性的,加上她每天鍛煉,這身子的底子也在逐漸地好轉中。

桃華的祖母,也就是南京織造尹大人的母親。南京織造官職雖不算高,但卻是提供送進宮的各色絹布的,算是一個肥差。再加上尹大人的父親正好襲了安平伯府的最後一代爵位,尹大人雖沒有爵位,可是兩榜進士出身的。只是剛中了進士,他的父親便因病去世了,皇恩浩蕩,直接指了他接替他父親的職務。因而,尹老太太的五十大壽,真可以稱得上是十分熱鬧。

“孫女給祖母請安。”尹老太太生日前幾天,桃華的“病”就痊愈了。她披著大紅的猩猩氈披風進了屋,跟在洛氏的身後給尹老太太請安。

尹老太太的臉上有些倦色,聽見許久未見的孫女給自己請安,不由地擡起眼簾,看到穿著淡紫夾金線刺繡桃花交領褙子,下面露出月白暗花緞子撒裙的桃華,臉底就帶上了笑。她招手:“快過來,祖母瞧瞧。”

桃華聽話地過去。尹老太太端詳了她一陣,視線落在她頭上戴的那支點翠蝴蝶金簪上面,看著微微顫動的蝴蝶翅膀,笑道:“這簪子倒是正襯她。臉倒是比先更圓些了,也紅潤多了。來,陪祖母坐坐。”

“老太太,連夫人來了。”通報的丫鬟聲音剛落,簾子一掀,一個婦人走了進來,臉上帶著笑,口裏直說道:“哎喲老太太,我今兒晚了,沒來得及給您請安。還請老太太不要怪罪才是。”

桃華這些日子雖足不出戶,對於府裏發生的事情還是心中有數的。聽了這話,她眼裏閃過一絲不屑:這位大堂伯母,也太自來熟了,卯時剛過就來請安了,真把自己當主人了?

暗潮湧動

桃華只覺得自己被握著的那只手忽然緊了一下,她心裏頓時明朗了,挨在尹老太太旁邊坐下,十分端莊,眼角餘光瞄到尹老太太已經閉上眼睛,似乎在閉目養神一樣。而自己的母親洛氏眸光一閃,低頭用手帕沾了沾唇角。

堂伯母梁氏走進來,作勢要請安。尹老太太卻沒動靜。堂伯母福了一半,沒聽到意料之中的聲音,她只得硬著頭皮福完禮。她剛起身,尹老太太就睜開了眼睛,頓時埋怨道:“原來是堂侄媳婦來了,怎麽你們也不叫叫我。”

洛氏剛要起身,桃華已經站了起來:“祖母,是桃華聽母親說祖母昨兒累著了。瞧見祖母正在養神,便沒有提醒祖母。我給大堂伯母賠罪了。”

梁氏聽了,忙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生分了呢。”

“堂侄媳婦是客,若是傳出去了,倒顯得我個老婆子輕狂。桃兒,也替我給你堂伯母賠個罪。”尹老太太笑道。

桃華走到梁氏面前兩三步遠,福下身去,唬得梁氏忙扶起了她:“侄女說的什麽話,我這麽一大清早來叨擾了老太太,原是我的不是,怎麽倒叫侄女替老太太給我賠起了罪來。”

話音剛落,外面丫鬟進來通報:“老太太,太太,老爺過來了。”

梁氏目光閃了一下,只得停下口,帶了自己的女兒自去客座坐了。

尹老爺不到三十,一臉的書生氣,由於長期伏案的緣故,臉色有些蒼白。桃華看去,他還算是個美男子,只是,她心裏嘆了口氣:越帥的男人,越多人惦記。自己的爹雖然是個正派人,通房侍妾卻是一個也不少。

尹老爺給尹老太太請了安,桃華也給他請了安。尹老爺看著桃華的臉色,笑道:“可是比上回瞧著好多了。平日裏多吃點飯,多養養身子。我那裏才得了一盒成了人形的人參,拿去補補身子。”

桃華不由地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上回你看我,都是在三天之前了。那含芳院,你倒是天天去,難怪洛氏會那麽傷心。但是桃華表面上還是受寵若驚,激動地看著尹老爺:“多謝父親。”

“哪有這麽小的孩子吃那麽補的東西。你這個做父親的,除了你的學問和你的公事,也多花點心思在家裏。”尹老太太開了口。

尹老爺忙躬身聽了。尹老太太揮手:“你衙門裏事多,快去吧。”尹老爺應了,彎腰退了出去。

當天晚上,也許是因為尹老太太早上的敲打,尹老爺回家便往歸墨園來了。桃華歇了午覺起來,把最後一點兒經書抄完,剛擱下筆,白芷進來了:“大小姐,老爺過來了,請您過去呢。”

“恩。”桃華點頭。白芷喚進人來,小丫頭們魚貫而入。小丫頭踏歌跪在地上,雙手高捧起銅盆,青荇將桃華胸前的項圈取下,用手巾掩了。桃華就著盆裏洗了臉。旁邊的小丫頭步月早捧著幹凈的手巾候著了。白芷取過手巾給桃華擦凈後,扶了她起身。專管衣裳的丫鬟橫雲將桃華要穿的衣裳取了過來,幾人伺候著桃華穿上了。專管首飾的丫鬟簇水過來,給桃華梳有,旁的東西一律沒用,只用兩條紅頭繩攏了頭發,就將紅頭繩挽在裏面翻成了雙丫髻,一把小小的蟲草華勝簪在發上,更顯俏皮了。桃華瞧了瞧,很滿意,往正房去了。

尹老爺已經換上了家常舊衣,歪在榻上看書,見桃華走來,進退有度,動作一絲不亂,耳環沒有一絲晃動。他心裏滿意,趿著鞋走到了書案前:“我今兒問了問你的教書先生,他說你字倒是不錯的。過來寫兩個我瞧瞧。”

剛剛才寫得手膀子酸,現在又寫,還好穿的是窄袖短襖。桃華過去,氣定神閑寫了兩句:“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

“以你現在的筆力,竟能顯出大氣,也算是難得了。這兩句詩文可知是什麽意思?”尹大人頻頻點頭,顯是很滿意。

桃華的聲音裏帶著稚氣:“看淡名利則可明了志向,身心寧靜便可實現抱負。這是要人修養身心的。”

“哈哈,你個小丫頭,還懂得修養身心呢。”尹老爺樂得一把抱起了桃華。桃華只覺得腦袋一暈,雙手緊緊地拽著尹老爺的肩膀,不由地一陣黑線:都七歲了,才得到一句誇獎和一個擁抱,容易嗎?

簾子打起,洛氏走了進來,瞧見尹老爺抱著桃華,心下一喜,面上的笑都到了眼底:“老爺,該用飯了。”

當晚,尹老爺就歇在了歸墨園。借著暖黃色的燈光,他微瞇眼,瞧見身著紅紗衣的洛氏腰肢纖細,似乎有別於以往的模樣,他不由地上前去,摟住了她的腰。洛氏驚呼一聲,雙手環住他的脖子。他只感到耳邊吹氣如蘭,打橫抱起了她,喑啞著聲音道:“夫人,夜深了。”

桃華早早便歇下了,第二天早上卯初剛過她來給洛氏請安,聽得珍珠說洛氏和尹老爺還未起,桃華心中一松,便起身回了自己的臥房,等到前面傳來動靜,她才過去。

尹老太太的壽辰眨眼便到了。到了壽辰這一天,桃華早早便起了,過去洛氏那邊,剛進屋子,尹老爺便整理著衣裳出來了。桃華忙上去請安,尹老爺說了幾句不許調皮,待人有禮的話,桃華皆應下了。洛氏也收拾妥當出來了,聽了這話,笑道:“桃兒這幾日可乖了,再沒淘氣的。如今也長大了,我還沒起就來請安了。”

尹老爺眉一挑:“哦?那這幾日早上怎麽都是我起了,她才過來的。”

“回老爺,小姐可都是卯初便過來了,怕擾了老爺和太太,不讓我們通報。這廳裏冷,才讓小姐回去候著呢。”費嬤嬤滿臉是笑。

桃華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又覺得自己應該對尹老爺這幾天都歇在這邊進行下肯定和表揚,便學著小女兒姿態,搖晃著尹老爺的胳膊:“父親可冤枉女兒了。女兒病著的時候隔了許久不見父親,心裏想的緊,這幾天父親過來,女兒可高興了。是父親起得晚才是,女兒都沒跟父親說上幾句話。”

“聽聽,竟是我的錯了。好,桃兒,父親答應你,每天都來瞧你好不好?”尹老爺難得見到自己的孩子們跟自己撒嬌,覺得挺新鮮的,笑著許諾道。桃華眼睛一亮:“這可是父親說的。”

正說著,外面傳來通報:“二少爺和二小姐來了。”

尹家排行,是男女分開排的。二少爺和二小姐則是嚴姨娘所出的龍鳳胎。洛氏的孩子夭折後,尹老太太便將二少爺抱到自己身邊去養。洛氏那兩年傷心,就任由嚴姨娘把二小姐養在身邊。如今兩個孩子過了年就虛歲四歲了,其實才兩歲多,搖搖晃晃地走進來。洛氏的目光落到了二少爺明煜的身上,眼底的笑終究是散了幾分。

察覺到洛氏的失落,桃華心裏嘆一口氣,有些坎,還是要洛氏自己邁過去,當著尹老爺,桃華也不好勸的。想到這裏,她離了座,上前去牽明煜的手。明煜擡頭,認得桃華,高興地把胖乎乎的小手伸了出來,脆生生地喊了聲姐姐。而二小姐凝華後退了一步,把小手背在身後。尹老爺的目光先一喜,再是一凜,瞧向兩個孩子身後進來的嚴姨娘之時,便帶了兩分寒意。老太太和太太身邊養出來的孩子和姨娘身邊養出來的,果然還是有不同。

只不過是在心底的暗潮湧動罷了,在場眾人面上也沒顯出來。用過早飯,尹老爺便帶著自己的妻兒去給老太太請安了。嚴姨娘是沒有資格的,恭敬地送了尹氏夫婦出門。等到兩人走遠,嚴姨娘起身來,漫不經心地扶了梅香的胳膊回了自己的含芳院。梅香伺候嚴姨娘洗手的時候,看到那斷掉的指甲,臉上都白了,頭埋地越發低了。嚴姨娘看了她一眼:“拿剪子來,若是透露了一句半句,我饒不了你!”

尹家門口的那一條街早被打掃地一幹二凈了,過了申時,便有客人陸續上門了。尹老爺今兒個正好沐休,自去外院招呼男客。洛氏帶著桃華在垂花門旁的三間小抱廈落腳,有車輪響動的聲音,母女兩個便一齊出來迎接。

洛氏的娘家忠順侯府在京城,洛老太太腿腳不便,早在一月之前便打發人送了壽禮來。昨兒隨著洛大少爺在蘇州任上的洛大少奶奶便到了南京,休整了一夜,今兒早早便來了。尹老太太娘家人也到得較早。

一直到了子時兩刻,客人都到齊了。洛氏已經先行過去帶客人往宴客的翠羽堂去了,桃華又候了一會兒,正要走,忽聽外面一陣車軲轆聲。她不禁詫異,停下了腳步:誰竟是到了此刻才過來呢?

初露鋒芒

尹家女客,都是坐馬車直接進到了二門處,小廝們就退了下去,專門有婆子引了女客上尹家院裏的馬車,到了垂花門前,洛氏和桃華親迎了客人,若是有年長的客人便乘軟轎過去,其餘的都由人陪著過去。桃華心裏雖然納罕,仍是迎了出去。

車停下了,婆子安好了腳凳,一對母子從車上下來了。桃華見其面生得緊,衣著也不算精致,仍舊是不敢怠慢,上前福了。那婦人忙側了身子不敢受禮,滿臉通紅。桃華低聲給自己的教養嬤嬤朱嬤嬤耳語了幾句,兩乘軟轎過來了。桃華請這對母子上了轎,便往翠羽堂而來。

女眷們都已經到了此處,鶯鶯燕燕的好不熱鬧。桃華帶了她們來給洛氏請安。洛氏見了她們,眼裏露出疑惑的神情。那婦人忙給洛氏行禮:“我在襄城老家的,算著今年是老太太的大壽,便帶了閨女過來給老太太請安。”洛氏恍然大悟,笑著讓費嬤嬤帶了兩人去找尹老太太,悄聲地對桃華道:“老家的親戚,又是打秋風的。”

桃華自去陪自己的小客人們。她穿過來後第一個認識的姑娘,江寧布政使王大人的女兒王婉初悄悄地拉了一下桃華的袖子,下巴擡了擡:“那個就是你的堂姐?”

桃華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一身鵝黃色刺繡梅花立領長襖的尹如華在一群人中分外的顯眼。桃華收回了視線,緩緩點頭。王婉初面上露出不屑,聲音不大不小,恰恰一桌的人能聽到:“既也是客,就該有個客的樣子。”

正說著,尹如華轉過身來,朝著桃華這邊走來。她立在桃華身邊,取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笑道:“大妹妹,才剛一直沒見到你,可是很忙?若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只管開口便是。”

桃華微微一笑:“堂姐的好意,妹妹本不該推辭。只是堂姐是客,若是被父親母親知道了,又要說我勞動堂姐了。”

“好了好了。桃華,你今兒是東道,可有什麽好東西拿來給我們開開眼界啊?”與桃華交好的浙江都指揮僉事女兒陸雅容笑著道,也恰恰地打斷了尹如華本來醞釀好的一番說辭。

一桌子的女孩兒們都紛紛說了起來,倒是把尹如華晾在了一旁。尹如華家在北方,哪裏見過南方的這些東西,好幾次想插嘴,也是無從下手。站了一會兒,她只得悻悻而去。

宴罷,大人們自去聽戲。這些女孩兒們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難得聚在一處,哪裏坐得住。洛氏自是清楚的,命桃華帶了眾人往傲雪亭去玩,又命費嬤嬤好生伺候著,不許她們到水邊去。

傲雪亭雖叫亭,其實是一所四面被梅花所環繞的屋子延伸出了一個觀景臺,臺子有頂,像是亭子的模樣,故名傲雪亭。正值冬天,眾人還沒走到,便先聞見了梅花香。王婉初閉著眼睛嗅了一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蘇州按察司副使姚雨青握拳笑道:“婉初妹妹如今可是詩人了。等會兒我定不和你玩射覆,誰能玩過她的?”

王婉初要上去撕姚雨青的嘴,桃華笑著道:“兩位姐姐仔細腳下,勿要摔了。等會兒再比個高下罷!”一屋子的姑娘都笑了。尹如華也笑了。

傲雪亭地上都鋪著碎石子防滑。大家都在亭子裏望了一回梅花,陸雅容笑道:“尹妹妹家的梅花種類倒似與大福寺的一樣,只是隔了遠了瞧不清。”

桃華笑道:“如今下面都是積雪,也是不敢踏雪尋梅的。天涼,姐妹們都進屋裏去取暖吧。”說著,桃華領了她們過去了。

四面的窗戶都關了,只留了兩扇未關,但是將竹簾子給放了下來。茶果點心都是齊備的,小丫頭子們就在廊下安了爐子燒水。彈棋,雙陸,葉子牌等等都擺了出來,大家自挑自己喜歡的,開始玩了起來。

桃華是花了些功夫學這些的,但是卻沒多大興趣,她是主人,得招呼眾人,也靜不下心玩,只是陪著打了一回雙陸,便起身張羅了。桃華瞧著東西齊全,只覺得鬧得有些頭暈,便走出來透透氣。

“我是親戚,又是姐姐,見了桃華妹妹如此忙,理應幫著桃華妹妹分憂的。”桃華剛走到亭子的一根柱子旁,便聽到了尹如華的聲音。她往左右一瞧,亭子下面本也有一個以前的觀景臺,隱隱露出了一角鵝黃。

王婉初的聲音也傳了過來:“你倒是個心善的。”

尹如華聽了這話,聲音帶了些委屈:“許是我不認識姐妹們,桃華妹妹怕我怠慢了大家,這才沒讓我幫忙。”

王婉初又道:“浙江雖然不大,但是往常來往的人家也不少,我也是從小一處長大,又有母親提點著才沒出醜的。你客居於此,自是不認得的,這也是平常。我每每來,雖尹妹妹家我當是自己家一樣,畢竟是客,尹妹妹待我好一分,我邀她去我家玩之時,便對她好三分。你也不必委屈,往後我們若是得了空去直隸,你招呼我們的時候再盡主人之心就盡夠了。這裏沒甚好景致,我先上去了。”

桃華聽了,嘴角露出一抹笑,故意走了幾步,腳步放重了,嘴裏調笑道:“婉初姐姐,你可藏到哪裏去了。陸姐姐和姚姐姐都要找你切磋一番呢。”

王婉初從亭子旁邊的小徑繞上來,笑道:“方才你堂姐一個人在此悶坐著,我與她說了兩句。你個小丫頭,只顧著玩,我倒要問問你,你堂姐千裏迢迢來作客,你怎好怠慢了她?”

桃華瞧見尹如華眼圈兒處的妝粉都有些光滑,忙道:“堂姐遠道而來給祖母拜壽,卻讓堂姐受了委屈。妹妹人小不懂事,若是有什麽怠慢了堂姐的,還望堂姐盡管說出來,勿要憋在心裏。”說著,桃華作勢用手巾沾了眼角。

尹如華只得強打起笑容,反過來安慰桃華:“妹妹招呼周到,我怎麽會受了委屈。都是我不好,老太太大壽之時,倒惹得妹妹落淚了。”

正值陸雅容走出來,見此情景,立刻驚訝道:“桃華妹妹這是怎麽了?可是方才輸了錢。姐姐才剛贏了兩盤,再輸給你就是了。”

桃華撲哧一聲笑了,王婉初拍手道:“那敢情好,桃華妹妹,我們快進去。陸姐姐家正好兩姐妹,那可不是打雙陸了嗎?”說著,王婉初和桃華相視一笑,均從對方眼裏看出了然。

尹老太太的壽宴終於落下了帷幕。洛氏站了一天,連飯也不曾好好吃,靠在躺椅上就睡著了。桃華領了白芷和青荇過來,正好遇上了費嬤嬤,桃華笑道:“嬤嬤,今兒母親沒怎麽吃東西,我讓小廚房備下了幾樣小菜,母親可回來了嗎?”

“太太正在睡著呢。”費嬤嬤忙道。兩人正說著,忽見一個管事媽媽過來,對著費嬤嬤道:“費嬤嬤,廚子們還等著領工錢。”

另一個管事媽媽也過來:“還有蔬果肉蛋的錢,說好今日一並結了的。”

費嬤嬤頓時板起了臉:“太太今兒累著了,如今正在歇息。你們這些個管事媽媽,連這點子眼色都沒有了不成!”

桃華笑道:“費嬤嬤不必動氣,既是說好了今天將工錢結清,就沒有拖到明天的道理。把賬本子給我瞧瞧可好?”

大小姐發了話,大家能有不聽的嗎?桃華進了屋裏,讓費嬤嬤在身後,叫了一個會打算盤的管事媽媽在裏屋打著算盤。不一會兒,那管事媽媽出來了,報了數目。桃華盯著她看了幾眼,喝了口茶,對著費嬤嬤道:“費嬤嬤,賬房的劉師傅算出來的是多少。”

費嬤嬤躬身回稟了,那管事媽媽頓時跪了下來,冷汗涔涔,直嚷著讓桃華饒了自己。桃華將茶杯放回了桌子上面:“覃媽媽,你是家裏的老媽媽了,怎麽還會犯這等錯誤?這錢,費嬤嬤你親自去跟那廚子結清,勿要過廚房管事的手。”覃媽媽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還以為這位體弱多病的大小姐什麽都不懂,她才想從手指縫裏露出一點兒肉渣給自己當廚房管事的幹女兒。

覃媽媽被扶了出來,面色蒼白。桃華又叫了一個媽媽進去,半晌,費嬤嬤帶了人出來,讓人捆了放到二門上去看管著。在外面等候的管事媽媽收起了自己心裏的小九九,不敢再輕視桃華。桃華殺雞儆猴的目的達到了,便直接讓賬房劉師傅在外面算賬,事情處理起來就快多了。結清了今天的賬,桃華起身:“費嬤嬤,叫了管小件物事的媽媽們進來。大件的桌椅板凳,簾子地毯之類的,鎖在翠羽堂。明兒再入庫。”

桃華看著人將東西放回庫裏,回到歸墨院的時候,已經是戌正了。聽聞洛氏醒了,她進去請安,尹老爺竟然也在。洛氏將剛才的話說完:“既是老家的親戚,便安置在疏荷園吧。”桃華便知道是早上那對母子了。

尹老爺點頭,又說道:“老太太年紀也大了,這些日子也累著了。我想著,先把煜哥兒放在正屋裏養著。”

5晴天霹靂

這話一出,洛氏先楞了,桃華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洛氏眼裏閃過一絲水光,沖著桃華點點頭。她整理了一下情緒,聲音裏帶著些哽咽:“一切但憑老爺做主。”

尹老爺聽出了洛氏的語氣,心裏很滿意,便不再提了,讓桃華坐下用了些飯菜,便歇在了正屋。

尹老爺做事情很有效率,第二天一大早便去了尹老太太屋裏談了半天。洛氏帶著桃華去請安的時候,尹老太太看向洛氏的眼裏就透出了滿意:“昨兒為了我的壽辰你也累著了,這幾日你又要收東西,散工錢,就不必過來了,只打發桃兒平日裏過來陪我個老婆子解解悶兒就行了。”洛氏忙應下了。

尹老爺本來向衙門告了一天的假,無奈天寒地凍的,又狠下了幾場雪,水路是早不通的了,運河早結了厚厚的一層冰,陸路也全被雪掩了,預備著過年的時候的進宮的布匹在路上全耽擱了,馬車陷在了雪裏,有大半都被染了。尹老爺跟家裏說了一聲,便一心撲在了如何補救之上了。

一連幾天,尹老爺都是早出晚歸的,回來後太晚了,便宿在書房。不要說桃華見不到他,就連尹老太太和洛氏也是沒見到他。洛氏自將煜哥兒養在自己膝下之後,眉眼也開朗了許多。煜哥兒不過兩歲,又是從小就被抱到老太太身邊的,對自己的生母並沒有什麽印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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